爱无关蓝绿——李谋吉和符代淑跨越海峡的爱情故事

采访李谋吉、符代淑夫妇是在一个意外的情境之下。当时，第二届两岸婚姻家庭论坛正在进行分享感悟的面对面访谈，台上说得精彩，底下听得热烈。海峡两岸婚姻家庭论坛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刘瑾匆匆地找到我说，推荐一对很好的采访对象给你。太太是连续三届国际华人铜人奖的得主，先生经商，在政治立场方面比较具有代表性；三个孩子培养得很优秀。就这样，一位身材小巧，长发飘飘，眉目清秀的年轻女子来到了我的面前，她就是本期节目的女主人公－－新住民关怀协会副理事长、富邦金控公司的符代淑。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当时的代淑显然有些激动，不开心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见到我，犹如倒豆子般地辟哩啪啦地就把自己的想法吐了出来：“我很想知道论坛依据什么邀请嘉宾的？我是台湾新住民关怀协会推荐来的，为什么名册里没有我们协会的名称……？我是江西人，为什么把我划到福建组？”一看就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直性子。经过了解，才知道是因为了解衔接方面的缺失，或许是她那张印有“福建省长乐市同乡总会副秘书长”的名片引起的误会，会议安排和她的想法不尽相同。听了她讲的“一二三四”，我倒有些喜欢她了，发现问题不藏着掖着，能这样直接了当地说出来，有助于未来大家把事情做得更好，这一定是一个有原则立场的人。这样的人其实是好相处的。

　　无心之中，我扮演了一个解疑释惑的角色，这位湖南湘妹子的情绪渐渐平复，率性、可爱的真性情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展现。她开始跟我谈起了她经营家庭的心得。

　　缘份：说也说不清楚

　　先生李谋吉比代淑大6岁，在台湾经营一家小型的传统工厂，后来到广东东莞经商。那是1992年，当时的代淑大学毕业不久，在湖南一所中学当了一年的老师，利用暑假时间到东莞看望哥哥。哥哥想的是利用这个机会给待字闺中的妹妹介绍男朋友。在那个年代，对于很多人来说，老师配军人是个不错的选择，代淑的哥哥就琢磨着给代淑找一位营职干部。那天，哥哥安排相亲，怕场合太过正式，也请了旧识李谋吉。没有想到的是，尚未婚配的李谋吉也对代淑产生了好感，不仅抢着买了单，还就此向代淑发动了猛烈的攻势。等代淑回到湖南之后，李先生的优势就开始显现出来了：“那位营长就是一板一眼的，给我写信呀什么的，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可是我先生可能是自己的时间比较自由，直接就到湖南找我，每个周末都来，看到家里没有安电话，就说马上安一个，结果就天天打电话来。日久天长，我也就糊里糊涂地嫁到了台湾。”

　　相比于人们想象中的年轻英俊挺拔的军官模样，李先生或许不算出众，而二十多年前，比现在还要年轻漂亮的代淑居然在众多的竞争者之中选择了他，想必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当李先生面对我的采访机时，对那段抢先赢得美人心的过程坏笑而不答，短短的几句话还是泄露了内心小小的得意：“这是缘分，看对眼了，你就会用一些小技巧来实现。”

　　1993年，不顾父母的反对，代淑和先生结了婚，辞掉了原本的教师工作到了先生在东莞的工厂当会计，怀孕之后便去了台湾的公婆家。

　　那时候，先生家已经从台湾云林搬到了台北，家境还不错，李先生和哥哥共同经营着小型家族企业，两岸都有生意，先生来回跑。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台湾传统产业的大量外移，进一步带动了岛内的产业升级，台湾的商品进出口结构发生了变化，在这一个过程中，先生的工厂景气下滑，初到台湾的代淑也感到了各种各样的不适应：“那时，工厂都要外移，要转型。订单没有以前那么多。我要生小孩了，在他们台湾的公司里当会计，还兼家庭主妇。我先生不是很善于管理，那时广东又遇上台风，水淹了有一层楼那么高，重新要投资。我就劝他把工厂卖了回台湾。我要顾小孩，和她妈妈相处很有问题，语言上难以沟通，矛盾就出来了。”

　　倔强的符代淑就跟先生提议要搬出公婆家，要到外面去工作，否则就带着孩子回湖南当自己的老师去，代淑的想法是自己有着那么高的学历又不笨不懒，不怕没有饭吃。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代淑流着眼泪给远在湖南的妈妈打了通电话，提出了离婚的想法。没有想到的是，同是当老师的妈妈的一番话让代淑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心都凉透了。妈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家没有离婚的先例，你不要考虑这个事情。当时我就不同意，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就要自食其果。”妈妈冷淡决绝的话让代淑倍感无助，同时也激起了她湖南骡子脾气。代淑决定要自己出去找工作。

　　成长：同样要积沙成塔

　　在当时，符代淑的大学毕业证是不被承认的，她就拿出自己的高中毕业证去应征求职，因为没有取得身份证，办不出工作证明，原本对她有兴趣的一家药局最终没有录用她。最后，符代淑成为了家乐福大卖场的专柜柜姐，月薪是底薪加业绩，试用期一个月。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领薪水就有了不菲的业绩，这让符代淑倍感惊喜：终于能够在台湾这个社会独立挣钱养活自己了！从小专柜到大专柜，从大卖场柜员到家乐福课长，符代淑一步步地走得很踏实，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她有了第二个孩子。那时的代淑每月已经有了5万台币的收入，但考虑到孩子的照顾问题，她放弃了这份职业，考取了富邦银行，一年之后，富邦银行转为富邦金控，代淑第三个孩子也出生了，这时，代淑进入了富邦人寿。

　　在当时的台湾，卖保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业要求高，人脉要求高，社会认可度低，要有很强的心理承受力和推广力。刚进公司时，没有底薪，完全靠业绩，看这份连本地人都很难做好的工作，太太竟然会一头扎进去，李先生都表示了反对的态度。但代淑没有妥协，她从汽车保险开始做起，利用自己所学的专业知识开展了理念营销。当时，大陆配偶在台湾没有什么经济地位，很多人没有工作，也没有银行开户的资格，经济收入往来完全依靠老公。代淑就向她们传播“强迫储蓄，积沙成塔”的意识，劝她们为自己的未来买份保险，甚至帮这些姐妹介绍工作，解决问题：“对我而言有业绩的好处，对她们来说存到了钱。这样长时间以来，她们对我就会很信任。我以自己的感悟帮助身边的姐妹，教她们怎么去理财，怎么在这个社会立足生存，特别是在台湾激烈竞争的社会底下，更好融入快节奏的社会 。”

　　“帮助别人成就自己”，就这样，符代淑的人脉越来越广，业绩也越来越红火，当她的薪水超过先生公司发放的薪水的时候，先生家人对代淑的态度也有了很大改观。当她作为大陆配偶代表参加富邦人寿在厦门国际会议厅举行的表彰大会的时候；当她连续三年被授予国际华人铜人奖——杰出业务员奖的时候；当她连续五年被列为百万寿险圆桌会(MDRT)会员的时候，代淑认为那台上的荣誉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成就：“一个人不能改变环境，但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心境。所以我走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去创造我的价值，

　　更让代淑自豪的是，在自己花红柳绿的同时，三个孩子也教育得很出色：老大是台大的高材生，老二今年通过基测上高中，老三学音乐，已经到大陆、欧洲等地巡回演出了很多场。代淑认为这是她对国家社会所做的贡献。今天的代淑和婆婆相处得很好，她说最重要的就是真正从内心里把婆婆当成自己的妈妈。至于先生李谋吉，不仅继续打理着自己的生意，还一肩挑起了煮饭做菜、照顾孩子起居的重任，对此，代淑心存感谢：“人常说，成功的背后，都有一个人在支撑。我的先生很支持我，体贴我，照顾我，我们相辅相成，没有他就没有今天我的成绩。”

　　爱情：原本无关蓝绿

　　采访中，李谋吉、符代淑夫妇告诉我，20年来的磨合让两人建立了很多默契，大家都学会了用一种朋友的方式，幽默沟通的方式来化解矛盾，但是，唯有政治立场的分歧让他们会吵架斗嘴，甚至一个月不讲话不在一张床铺上睡觉。按代淑的话说，一个蓝的一个绿的，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因此，在台湾，一遇到选举，家庭矛盾就开始显现、尖锐。说到这其中的有趣，两个人都忍俊不住。

　　符：连战宋楚瑜选举，我刚拿身份证，我就去助选，他就骂我，为什么选他们。马英九选举，我带着小朋友去，把旗子带回家，他就把旗子给我扔掉。他说，你自己去就好了，干嘛带我的小孩子去？

　　李：小孩子本来干净的，你干嘛让他们这么早就介入？我对政治没有那么热衷啊，一般选举她喜欢去当人家的助选员，我就不喜欢。

　　符：他本来一直叫我不准投他们，后来我就给他两千元说：你投我的。他说好，结果钱拿了，印章他还是自己盖。后来他就说给我两千元，让我投他的。我说好啊，不过，我拿去投马英九，你也不知道。因为我们两个政治差异很大，我儿子女儿会说：爸爸妈妈，选举关你们什么事情，为什么每次都会吵架？

　　因为台湾地区的大选往往是在春节前后，代淑常常要和先生一起到公婆家过年，可是谈的却都是选举，一看两边拿的旗色彩不一样，家里气氛就变得有些凝重，饭吃得都不香了。说到两人为了看不同立场的电视台，代淑就一肚子委屈：“我一看他看的台就烦，我一调台他就翻脸”，但先生李谋吉不以为然：“一个吃蓝饭一个吃绿饭嘛，一到选举就壁垒分明，很不好。久而久之，她也都知道我的路线了。”

　　时间长了，代淑和先生不再抢台，为了避免争吵，家里甚至把有线电视的线给取消了，尽量看那些政治色彩不明显的台，如果实在有冲突，代淑便离开电视通过电脑去看台。想想朋友家，三个人三台电视摆在一起看的场面，两个人又笑作一团，为自己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而庆幸：“他们更可笑的是，今天谁当主谁就可以开大声，其他人那两台是没有声音的，只能看字幕。”

　　听得两人那么对立的政治立场，我不免纳闷：“李先生，你说你是中间偏绿，那你怎么会到大陆来做生意，还在大陆娶了大陆的太太？这种政治分歧不会影响你爱她吗？”李谋吉笑曰：“那是两码事。”

　　爱情和蓝绿是两码事，政治立场和家庭生活也是两码事。交谈中间，我一直为他们大大方方呈现的甜蜜爱情所感动，为他们努力经营家庭与事业的打拼而感佩。但是，我们也清楚地了解到，在台湾这个仍然有蓝绿对抗的社会，家庭生活难免卷入政治角力的漩涡。2012年岛内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有近两成的台湾家庭生活受到选举的影响。这些年来，随着两岸通婚家庭的增多，大陆配偶身份证取得及孩子的成长，两岸婚姻家庭在台湾社会扮演的角色也越来越重要，许多岛内的政治人物开始担心他们在政治上的动向会影响到代议制选举的结果，影响到执政当局的大陆政策，也正因如此，他们采取各种各样的措施来拖延或阻止大陆配偶取得合理合法的权力。他们没有意识到，正是种种歧视性的限制政策将大陆配偶推到了对立面，让他们更加坚定地认识到，他们需要推出他们的代表来巩固、确保自身的权益，维护和平发展的两岸关系。当岛内政治人物呼吁建构新的政治文化，不再召唤对立的仇恨的同时，也应该意识到对于每一个正常的两岸婚姻家庭应该善尽的政治责任，它们也是台湾社会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