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离开了家乡,可我每次回到农村老家,熟悉的乡亲见了面,总是很亲切地问候:“阿丽,你回来啦?”家乡人耳熟的乡音、温馨的问候,多少都使我油然而生一种暖暖的情愫。原来,家乡未曾远离我。
我的家乡赤坎村坐落在昌化江下游南岸。江两岸的人对我的家乡都很熟悉。只要说起赤坎,人们都知道这个村子很古老,而且也很羡慕村子里的“兴贤祠”、老酸梅树和“石鼓”。久而久之,家乡世世代代的人,也都以这三样东西引以自豪,好像有了它们,人们就不敢小看赤坎人了。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村里有很多老老的酸梅树。我和几个要好的小姐妹经常在树下玩耍,或望梅解馋。有时,偶然还会拾到一些熟透给风刮掉下的酸梅。村里的酸梅树,要数村口那棵最老最粗。听我爷爷那辈人说,他们的爷爷那代人还穿开裆裤的时候,这棵酸梅树已经长到二三个人才能合围起来那么粗了。家乡的老酸梅树有一种取悦于家乡人的天性。就说村口的那棵老酸梅树吧,树底下是小孩最爱玩耍的地方,更是老人闲聚的场所。每当夜幕降临,村里的老人们都不约而同地聚到酸梅树下,或是惬意地抽上一袋烟摆开龙门阵弈棋,或是从村子里的学子说到村外的学子,从村子里的收成说到村外的收成,从天下事到家庭琐事,无所不聊,漫天闲扯。小孩子们也在这个时候,三五成群,爬到酸梅树上,随手扯下一把刚发芽的酸梅叶,塞到嘴里,念叨着,“有点酸有点酸”,可手依然想扯下第二把。老人们扯开嗓子“快点下来,别伤着酸梅树”。 夜深了,乡亲们也散了。此刻,这棵老酸梅树也才进入了静夜的守候。家乡人对老酸梅树的感情是至深的。多少年来,这棵老酸梅树为家乡人遮风挡雨,提供闲憩,又把家乡的变化,把村里人的好事、丑事、琐事,都印记在岁月里。
村口那棵老酸梅树的东边,有一栋古色古香的大房子,门楣上写着“符确公兴贤祠”六个大字。村里一些教书先生,常常喜欢带孩子们到这间房子里,现场说道,鼓励孩子们好好读书。其实,村里年纪较大的人谁都有资格到这里借古论道。因为这间兴贤祠,可以说是赤坎村的“历史博物馆”,人们对它都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我小时候就听说过,早在北宋大观三年(公元1109年),村子里就出了个“开琼甲第”的进士———符确。符确自幼聪颖,十四岁通过童试,十六岁时考取功名。中进士后,官至承议郎,还当过韶州、化州太守。符确晚年告老还乡兴教,为讲学办教育在村子里创办“兴贤堂”,并亲自掌教,使当时昌化地区读书之声蔚然成风。赤坎村很多人家都姓符,大家都说是符确的后裔。后来,父老乡亲们为了缅怀这位桑梓才子办学兴教的业绩,在村口建了一座“兴贤祠”来纪念他。家乡的老百姓不会说太多的大道理,但他们都懂得自觉保护历史文化的遗存。现在村子里的“兴贤祠”是民国初年又重修的,与符氏宗祠合为一座建筑。
从村口往东走约1里地,就有一块很荒老的巨大的花岗石。家乡人称它为“石咚”,用家乡话来说是咚咚响的石头。后来,有文化的人把它叫作“石鼓”。说它是鼓,其实又像钟。只要你用石头撞击它,这块巨石可以发出浑厚的响声,这声音响亮悦耳。白天听起来,就像寺庙的钟声;深夜听起来又像是鼓声。老人们都说,它的年轮要比村口那棵老酸梅树久远得多。可是石鼓被后人载入历史典志,也只是三百多年前的事。《康熙琼州府志》对这块奇石有这样的记载:“在城(注:指昌化旧城)东南十里赤坎东有一石名‘石鼓’,如牛形,鹰嘴、象鼻,击之有声如磬。”村里的老人中还流传着许多与石鼓有关的故事。有一个故事说是一次昌化江发洪水,眼看就要淹没村子了,忽然“石鼓”发出巨大的响声,紧接着,江岸上飞沙走石,刹那间,村边平地凸起了一条石坝拦住了洪水,保住了村子。这个故事似乎荒诞离奇,但石鼓在家乡人的眼里是神灵之石、镇村之宝。家乡人把这块响石看作是吉祥之物,逢年过节,烧香供奉,虔诚膜拜。正因为有了这块石头,我们村子人才兴旺,古代时有不少人中举,中了贡生、秀才的不计其数。有的村民甚至认为,村里出了那么多的读书人,正是因为有了这尊石鼓的佑护。所以每到清明节及
家乡的老酸梅树、石鼓与兴贤祠,把大美留给了家乡人,也把一份亲情与温馨留给了我,使我时时刻刻难忘家乡。